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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 | 杨润 - 图片 | 堆糖 - 编辑 | aliko
乞丐已经四天没有吃饭了。
他是整个小镇里面唯一的一个乞丐了,本来在秋天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来着,可是渐渐地,留下来的越来越少,乞丐见到的同行也越来越少。“可能他们换到了其他的镇子吧”乞丐不假思索地想着,捂着咕咕叫唤的肚子。
今年的冬天尤其冷,还没有到十一月,老天爷就把气温随意地降到了零度边缘,寒风趁着低温得意洋洋地迎接着大雪。出来观雪景的人们,自然满目是鹅毛般大小的翻飞,厚厚的雪披在周围的树上、屋顶上,甚至是道路的两旁……整个世界被装饰成干净简朴的素银风格,恰好出来打雪仗、堆雪人的孩子,又完美地给这世界注入了一管稚嫩又青春的活力。
温度和景色都是相同的,可是这观景的人不同,感受就大不相同了。比如城里来的富贵人家,感叹的只有雪景那精致的美丽;而乞丐,想的只是如何把自己裹得紧紧的,来抵御这难以抵御的寒冷。
如果在往年免费报纸箱还没有取消的时候,那些薄得像蝉翼,又携带着强烈刺鼻气味的劣质报纸还是流浪汉们最亲爱的陪伴。乞丐当年最辉煌的时刻,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有工作的,就是把那免费报纸箱里面的报纸搬到自己的窝棚外面守着,然后按五毛一块的价格售卖出去,换来大大小小的硬币,自然可以拿去再换一些被虫蛀掉的菜叶,或者是也不知道贩卖商从哪里弄来的陈年谷子。可是现在随着报箱的消失,一切都回到了乞讨的起点,好的时候还能在垃圾堆里面翻找些人家没有吃完的残羹剩菜,而坏的时候,就只能空着肚子,走去下一个垃圾堆。
可是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,这意味着人们需要靠着春夏秋所留的积蓄消耗小半年的时间,普通人尚需要一天天的来精打细算,这可就苦了这乞丐了。要不到吃的就意味着饿肚子,找不到躲藏的地方就意味着得受冻受寒。本来一开始还没那么紧张的,镇上的居民们大多都七七八八会浪费一些米啊、菜啊,倒在垃圾堆里面,那就是乞丐又一顿大饱口福的美餐,可是就这样缓到了快一月的时候,人们意识到自己的储蓄也没可浪费的了,于是就再在垃圾箱里翻找不出什么食物,有的只有扔掉的塑料袋、纸团、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黏糊糊的液体。
已经快到一月了,乞丐也觉得自己快要被饿死了。如果能够用雪充饥的话,那估计小镇那一盖能被乞丐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。今天是饿着的第四天,准确说是完全没有吃过东西的第四天,因为之前的记忆里乞丐也没觉得自己吃饱过几次,只是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饿得没有力气站起来。“咕,咕,咕……”肚子又开始猛烈地叫唤了,伴随着胃酸不满意空空如也的肠胃而翻江倒海引起的疼痛。乞丐没有办法,只能扶着墙,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奔赴镇子里面的各个垃圾箱,期待着能够翻出个所以然来。
空的、空的、空的!
除了空的,全是空的!不长的镇子从街头到街尾大大小小超过上百个垃圾箱垃圾堆,居然没有一个有 “被剩下的食物”,乞丐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,至少不能等死啊,大雪盖地的,连从泥巴里翻些烂在地里的菜根都没有可能。乞丐依着墙慢慢滑落到地上坐着,一手捂着难受绞痛的肚子,一手搓着脸,免得待会儿因为这层覆盖在脸上的厚厚的霜让自己连话都不会说。他是这寂静冰冻的室外唯一散发着热量的物体,像一支火柴,即便即将被寒风吹灭。
半晌,乞丐重新站起身来,他真觉得这一阵风都能随随便便就把他吹走不知道多远,于是他拼命靠着墙,扶着一点一点地挪动,害怕那一个万一,摔倒了就再站不起来了。人在受到生存考验的时候,本能再抵触的东西也会想办法尝试,毕竟活着就是活着,死了,可什么都没有了。而这就是乞丐去敲门的原因了。他走在路上的时候有时候会想,自己会不会又一次像最开始那样被拿着棍棒的,凶狠恐吓的居民们赶出去,可是自己已经没有抱头鼠窜的力气了,要打就让他们打死我吧,乞丐无奈地想着。
值得高兴的是,这一次迎接乞丐的没有恶狠狠的抵触了,居民们连门都懒得去开。上百户的人家和那上百个的垃圾桶一个模样,空空如也。整个小镇就像是经历着浩劫,回响在空气里的只有乞丐的敲门声,和那呼啸的风声。
乞丐沉思着,很难去接受,又不得不接受,那就是自己及其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。“哎,真该和他们一起走的,你个傻子留在这里干嘛?”乞丐有些羡慕那些已经不在这里的其他乞丐了,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,可是至少不会像他这样,想挣扎,又无处挣扎。依旧是踉踉跄跄,乞丐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垃圾堆蜷缩着,等待某一时刻的来临。
一般人不进食最多能够度过七天,而在这样剧烈消耗热量的寒冬,加之常年饥饿的体质,乞丐觉得自己这四天下来已经是奇迹。肚子又一次从疼痛当中解脱了,当饥饿持续很久之后,总就有那么一段时候会突然不饿,然后等一会儿过后,是更加剧烈的难受感。
“哐嘡!”乞丐身旁的垃圾堆倒塌下来,乞丐没有精力去顾忌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琐碎,因为这样倒还不如把力气花在保持今天的体温上有意义。于是乞丐继续依着,也没管一侧发生着什么。
“汪、汪……”乞丐即便是再无力,也没有办法在这一声突兀的叫喊中保持冷静,猛地一个回头,他必须知道周围那是什么。会不会是幻觉,或者还是真实,毕竟被饿出幻听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。
这是一条极其瘦弱的黄褐花小狗,身上的毛稀疏没有光泽,它似乎很害怕,在凛冽的寒风中不停地颤抖,也不知道是被冷的,还是被乞丐发现之后给吓唬的。乞丐琢磨着这小家伙从哪里来的,毕竟自己头一回翻垃圾的时候是绝对没有看见过它的。
这么冷,还真是可怜,乞丐想着。
可是下一秒,乞丐思考的就是,这一口口血肉下去,自己的肚子会不会得到安抚。乞丐没有急着下手,也不知道他在思索着什么,而小狗也没有跑开,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乞丐。人和狗就这么一直对峙着。总有那么几个瞬间,乞丐觉得这家伙很像自己,无助地守在寒冬的室外,很是可悲。
小花狗突然动了,一股劲儿冲进了乞丐的怀中,不得不说,很是暖和,至少是乞丐在这大冬天里唯一触碰的拥有温度的东西。乞丐抚摸着小狗,他发现自己真的下不去手,只得痴痴地捂着狗,动作单调地倚着垃圾堆……
不知道过了多久,乞丐终于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了了,他感到好饿,饿到眼前发黑,可是他并不再冷了,或许是因为这怀里的温暖。他又觉得自己只是要和其他同行一样离开镇子罢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寒风从十一月就没有停止过嘶吼啊,大得夸张的雪把乞丐压得快成了一个雪人。
又不知道过了多久,人们从重新转暖的天气中出来活动,他们发现了乞丐的尸体,以及乞丐怀里紧紧捂着的,一大块夹杂着泥土的石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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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夏大学 杨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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